坐北朝南
＃作者 @某颗果子
＃《行板如歌》解禁第三弹
＃这篇真的好长——好长——好长——【来自鸢尾的哀嚎】
＃part 2 金风玉露一相逢【告白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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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说吧，是你们哪一个？”陶轩坐在会议桌的主位环视了一圈。摩挲着手里的黑曜石珠串，一颗又一颗的珠子从指间滚过。除了珠子碰撞的声音，会议室里只剩死一般的沉寂。
“呵”一声轻笑划破了这种沉寂，是女声，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在场唯一的女人——苏沐橙身上，“陶哥何必明知故问呢？”
“哦？那你倒是说说我知道什么？”陶轩的脸上挂着没有温度的笑容，嘉世的人知道，当陶轩展现出这种表情是，便是有人要死了。
“这个计划总共就你、我，以及叶修知道。”沐橙语速虽快却一字一句清晰得很，“还是说是你陶老板故意泄露的？”
陶轩盯着苏沐橙的双眸微微偏头，示意她接着说下去，但苏沐橙却没有继续搭腔。气氛再一次掉入冰点。
陶轩也不着急，继续转着他的珠串
“刺啦——”打破沉默的是椅子与地板摩擦发出的声音，声源来自苏沐橙身边的叶修。
比所有反应都快，苏沐橙立刻扭头用比刚刚高了一个八度的声音问“站住！你去哪里？”
叶修冷冷地瞟了她一眼，“无聊。我先走了。”
“怎么？敢做不敢当吗？”苏沐橙起身，语气很是轻蔑。
这令在场的一部分人感到十分惊讶，毕竟在此之前苏沐橙在叶修面前都是温温柔柔、百依百顺的，虽然前一段时间听说他们的关系有一些紧张，但没想到竟发展到这般剑拔弩张。在他们心里，这时候的场景应该是两人互揽责任，没想到这一上来，苏沐橙就把叶修卖了？！而另一小部分人，心里却升起了窃喜。
陶轩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往椅背上一靠，翘起脚看他们吵。
“我做什么了？”叶修转过身直视苏沐橙。
“你做什么了自己不清楚？”苏沐橙前进了一步，以不输叶修的气势继续说，“老板没必要砸了自己的生意，除了你还能是谁泄露的消息？”
“哟？”叶修露出了带着嘲讽笑意，反唇相讥“苏沐橙你也未免太心急了吧？这么快就把自己撇的这么干净？”
“我有什么理由出卖嘉世？”
“我又有什么理由出卖嘉世？在嘉世我呆的时间比你长，地位比你高，待遇比你好。我为什么要砸自己饭碗？还是说小姑娘长大了，想要坐我的位置了，趁这个机会除掉我？”
“哈？原来在你眼中我就是这种人？”苏沐橙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笑了一声，“不好意思我心没你那么黑。”
“着什么急啊二位？”陶轩终于起身，慢悠悠地荡到苏沐橙和叶修中间，“整个嘉世谁不知道你们关系好？干嘛搞这么紧张？”
会议室里空调温度低的让人脊背发凉，但所有人都知道让他们脊背发凉的绝不是空调。众人屏息等着陶轩接下去的话。
“哎……我前面那么问只是想让你们出来自首的。不过……”陶轩顿了一下，“在嘉世呆了这么多年你们也该知道叛徒的下场是什么吧？何苦明知故犯呢？来来来坐下。”陶轩拍了拍苏沐橙和叶修的肩膀，语气低柔而又狠毒，“你们拿不出证据没关系啊，我有啊……崔立。”
被唤作崔立的男人，打开了面前的电脑，调出了一段音频，说“这是三天前从叶哥房门外录到的。”——“明天不要去轻卡大厦，也不要去那附近。”
“这话不是我说的。”叶修看向陶轩，脸上依旧波澜不惊，语气却没有前面强硬。
“叶修，你这狡辩的技术也太烂了吧？”苏沐橙眉一挑，似笑非笑，“在座的各位听一听，这声音不是叶修的能是谁的？ ”
叶修还想说什么，却被陶轩按住了，他俯身用不大的声音说“你知道嘉世的规矩的，叛徒必须死。叶修，你太让我失望了。”接着站直了身子，将一把手枪放在苏沐橙面前，“叶修的处决权就交给你了。”抬脚想走回座位，又停了下来补了一句“事不宜迟就现在吧。”
叶修猛地起身“这不可能！我……”
话未说完，陶轩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知道的，没用的。”
对，他知道的，陶轩要的就是他的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仅是这厅中，门外走廊上也都是绷紧一根弦准备杀他的人。叶修手无寸铁，饶是他身手再敏捷，枪法再准，也敌不过这么多人。就算他此时抢了苏沐橙手里的枪，也插翅难飞。
这些年叶修势力见长，不仅在嘉世，在整个道上，叶修的名声也可以震慑四方。陶轩早就心有顾忌，生怕他哪日不服管把嘉世占了去。之前还只是小心提防，将他在嘉世的实权一点点缩减，越到后来疑心越重，甚至起了除掉他的心思。都是在刀尖上舔血的人，越发浓厚的杀意他怎么会嗅不到。
叶修看看陶轩又看看苏沐橙，仍心有不甘地说“苏沐橙，枉我这么多年对你这么好？这就是回报？”
“对我好？”苏沐橙也站了起来，单手持枪对着叶修的额头怒道“如果杀了我哥哥是对我好……那我杀了你，可不就是最好的回报了？！”
此时此刻，苏沐橙的神情只有叶修能看得到。
忽然间，叶修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大声，笑了一小会儿才渐渐停下来。只见他张开双臂，低头又往枪口上顶了顶，“来啊，杀了我！就像当年我杀了你哥一样，一枪毙命！开枪吧，苏沐橙！你等了这么多年，现在凶手就在你面前，开枪吧！”
苏沐橙骤然瞪圆了双眼，出人意料地，扔掉了手里的抢，从身后抽出一把匕首，大喊了一声便刺向了叶修的心脏。溅出的血液染红了苏沐橙的裙子，白色的底衬托出那妖冶的红，如同三途河畔的彼岸花。
叶修向后倒下的同时，苏沐橙也膝盖一软，还好她及时扶住了旁边才不至于整个人跌下去。她气若游丝地说了句“快送走吧。”便匆匆离开了会议室，她的背影充满了疲倦，但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之前窃喜的那群人已经变成了明喜，甚至恨不能举杯相庆。
刘皓走到叶修面前，看着一息尚存但早已面无血色的叶修，笑盈盈地吐出了淬着毒的真相，“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当年了结苏沐秋的人不是你，而是我。你那一枪没有毙命，是我补了一枪。”
叶修的瞳孔倏然收缩，但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力气说一个字，皱一下眉。而很快，他就被抛到了里嘉世很近的河里。
窗外下着雨，滂沱大雨，这样大的雨似乎想要洗刷掉那些肮脏的血液，那些人世间的爱恨情仇，那一切一切刻骨铭心的东西，可雨只是雨，它什么都洗不掉。那些早已烙在心底的爱与痛宛如用最利的刀刃用最大的力气刻在石头上的字，任凭多少风沙与时光也磨灭不了分毫。
蜷缩在被子里的苏沐橙盯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两张面容相似的笑脸，那是她和她的哥哥，苏沐秋。这些年在嘉世，鲜血与死亡见得很多，别人都以为她是嘉世里一朵霸王花，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或许叶修也知道，她有多害怕，而今天这一刀，比以往任何情况都慌。以前尚且有叶修，而如今她只能从那早就不在的哥哥的笑容中寻找慰藉。
空荡荡的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回响的只有一句话“哥哥，快结束了，都快结束了。”
【2】
那一日，苏沐橙和往常一样，蹲在路边拿着一根狗尾巴草逗着一只小猫，兴致正浓时，一件大型物体摔在了她身边，小猫受惊飞快地逃跑了，苏沐橙都来不及拦住它。
苏沐橙不开心地嘟起嘴扭头看究竟是什么吓跑了她的猫，这一看，连她自己都被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在她旁边的哪是什么大型物体，分明是个人，还是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明明被吓到，却没有落荒而逃，反而是上前拍了拍男人的脸颊，哆哆嗦嗦地问“喂……你……你怎么了？还……活……活着吗？”指尖靠近了鼻子下，虽然微弱但还有一丝气息。
“太好了！我给你打120，你再撑一会儿！”苏沐橙慌忙地拿出手机，却看见男人费力地抬起手，推了一下她的手机，“不要，不要叫医生。”
“不叫医生怎么可以？你伤的的那么重？！”
“帮我……嘶”男人捂住腰间的伤口，努力撑着自己坐直想让自己的话说得更清楚一些，“打个电话……请安医生来这里，说……说是叶修叫的。号码是……”那一串数字是苏沐橙贴在男人耳边才勉强听清的。最后一个数字才落地，苏沐橙便觉得肩头一沉，那男人已经昏死过去了。
“哎？你醒醒！”苏沐橙轻轻摇了摇这个自称为叶修的男人，生怕撕裂他的伤口。“只能先带回家了。”苏沐橙打定主意，可见叶修这样她也不敢喊人来帮忙，硬是自己一个人把叶修扛上了三楼的自己家。
打通了叶修说的电话后，按那头的指示对叶修的伤口进行了简单的处理，剩下的便是焦急的等待。
安医生来的很快，一个人背着一个大大的医箱只身前来，扫了一眼躺在沙发上的叶修，又打量了一下苏沐橙问“你把他扛回来的时候还有其他人在场吗？”
“没有，就我一个。”
“嗯。”安文逸点点头，“你先回避吧，我怕手术场面太血腥吓到你，手术做好了我再叫你。”
“好，好……”苏沐橙顺从地进了房间，应该是已经被吓坏了。
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的苏沐橙稍稍镇定了一点，看着身上的血迹这才有些后怕，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不管怎么想都不会是一个普通人。慌忙换了一件衣服，把那件带血的衣裳丢在了一边，想着自己是不是惹了什么人命官司，带血的衣服是不是要丢掉，还是要按电视剧演的那样应该烧掉。一边怪自己不管不顾就救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一边转念一想让她见死不救也做不到。在这胡思乱想之中，外面的手术也做好了，安医生敲开了苏沐橙的门。
叶修身上血色的外套已经被雪白的绷带代替，但人还没有醒。
“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但我能保证死不了。他现在这样不宜搬运，暂时先放在你家吧。”安医生收拾着地上的纱布、衣物等等，“醒来之前就麻烦你喂点流食就好，等他醒来再给我打电话。”
“我……他……”苏沐橙蹙着眉，在心里组织着语言，眼神在叶修和医生之间飘忽不定。
似乎是看出苏沐橙心里所想，医生开口道“我叫安文逸，安仁诊所的主治医师，你可以去查。至于他……是我的朋友，是个好人。嗯……谢谢你救了他。”
“没有没有，救他的是你，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苏沐橙摆摆手，松了一口气，很轻易地就相信了安文逸的话，或许是打心里就愿意相信这个说法。
叶修醒来是在两天后的清晨。才睡醒的苏沐橙迷迷糊糊的看见眼前一个人影闪过，打了个激灵。“你你你……你是谁？！”
“你是谁？”对方不假思索地反问了。
苏沐橙揉了揉眼睛，往沙发上一瞟，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又瞪了叶修两秒才反应过来，“你醒啦！”苏沐橙很高兴“你伤口还疼吗？”苏沐橙伸手往叶修腰间摸了一下。
“嘶——”叶修的眉头瞬间拧在了一块，看来还是很疼。
“对了对了，要赶紧叫安医生来。”苏沐橙用脑袋和肩膀夹着手机，倒了一杯水递给叶修，“来先喝水，你饿不饿，我先给你煮点什么？……喂安医生你好，我……哦你还不知道我名字，叶修刚刚醒了，我打电话通知你。嗯好的，我知道了。”
苏沐橙挂了电话，扭头对叶修说“安医生嘱咐你先别乱动，等他来再说。不然我给你煮一个蛋吧，这两天都吃的是流食，没什么营养。”说着就往厨房走。
叶修从头到尾只说了“你是谁？”这一句，对方还没回答他，沉下脸拦住了她的去路，又问了一遍“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是谁？”
“嗯？”苏沐橙没有感受到对方的低气压，轻轻推开他的手，刚刚的笑意还没退散“我叫苏沐橙，你受伤的那天是我把你扛回来的。是你说你叫叶修的，让我给安医生打电话呀。看来你那天伤的真的很重，估计昏迷之前的事都记不太清了吧。”
叶修愣了一小会儿缩回了手，重新坐回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等着。
白煮蛋刚出锅，安文逸就到了。
“小安你给我讲一下现在的情况。”未等安文逸脱好鞋进门，叶修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什么情况你自己不清楚？我若再晚一会儿，你这条命估计得报销了。还好这个小姑娘把你捡了回来，也还好你那时候还记得报我的电话。”
叶修看向从厨房出来的苏沐橙“谢谢你！你前面说你叫……”
“苏沐橙。我叫苏沐橙。来你的蛋，给你剥好了。”苏沐橙递来了一个装着蛋的碗，然后坐在了沙发沿上。
“你这次怎么会伤的这么重？子弹我已经帮你取出来了。接下来你好好养伤就行，定时敷药，快则一个月估计就会好。”
“子弹？”苏沐橙捕捉到了一个危险的字眼。
“怎么小姑娘怕了？”叶修歪头看向苏沐橙“见义勇为也不是谁都能承担的。”
“我不是小姑娘，叫我苏沐橙。”说不怕是假的，只争辩了一句，语气又软了下来，“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苏沐橙的直觉让她别问这个问题，可她还是没忍住。
“他是个医生，这你知道吧。”叶修指指安文逸，接着指了指自己，“我……不好说。”
“警察？”
“警察？呵。”叶修露出了一个捉摸不透的笑容，话未尽，只是摇了摇头。
“哦……”苏沐橙像是明白了什么敲了一下沙发，“混社会的吧……”
“噗嗤”叶修和安文逸同时笑出了声，大概是拉扯到了伤口，叶修还咳了两声，“也亏你能这么淡定的和混社会的在这儿聊天啊。差不多吧差不多。”
苏沐橙得到了一个确切的回复，很满意，“我在网吧打黑赛的时候，也看过混社会的，你别说，有些大花臂其实人还挺好的，不过都是为了生活而已。”苏沐橙点了点头，沉浸在自己的生活哲学之中。
叶修和安文逸对视了一眼，目光之中传达出同一个信息——这个小姑娘真有意思。
“我还是到你那去住吧。”叶修压低了声音，“万一他们找到这里伤及无辜。”
“你受这么重的伤，他们肯定会一家家诊所搜过去，我那里不安全。我倒是觉得这里更安全，等嘉世确定你安全无虞时你再离开也不迟。”
“可是……”叶修又看向苏沐橙，她正往这里瞧，“你家里其他人呢？”
“我没有其他家人，以前有个哥哥，不过后来就失散了，一直没找到……”苏沐橙的声音随着她的脑袋一起低了下去，把还温着的蛋塞到嘴里。
“那你这些年靠什么为生呢？”为了照顾苏沐橙的情绪，叶修的语气也放缓了。
“就当游戏代练，做点游戏装备，手头紧张了就打打黑赛什么的……虽然不太多，养活我一个人倒是绰绰有余。”
叶修和安文逸又一次对视——这里的确是很好的藏身环境。
“这样吧，小姑娘你送佛送到西，能不能再收留这家伙几天，你看他伤的这么重也不好到处走动。”安文逸先开了口。
“啊？”苏沐橙对这样的请求有些吃惊。
“我会付你房租的，伙食费也一并付了。”
“好。不过你只能睡沙发了。还有我不叫小姑娘我叫苏沐橙。”
“好的，没问题。”叶修没想到苏沐橙答应的这样爽快。
“那这样……”安文逸见他们达成了一致才开始交代其他事情“苏小姐你跟着我去诊所拿一些衣物，之后我不方便经常来这里，还得麻烦你去我那儿那药什么的……其余的，这家伙命硬不用怎么照顾，但还是辛苦你了。”
“没事，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用叫我苏小姐，叫我沐橙就好。”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叶修脸上又露出了之前那捉摸不透的表情，“这句话……”
“怎么了？”
“没事。还是……谢谢你。”
自那天起，叶修就呆在苏沐橙家里开始他的宅男生活。苏沐橙的工作也大多呆在家里，两人朝夕相处三个多月，变得亲近了许多。叶修甚至托安文逸带了台笔记本，帮着苏沐橙一起做代练，而且技术还不赖，一时间苏沐橙的订单竟多了不少。两人也从隔三差五吃泡面，变成叶修在家里打游戏，苏沐橙出门买菜回来洗手做羹汤。不过后一种情况也少，即使叶修提供的伙食费够他们两个人每天大吃大喝，但两人都是嫌麻烦的人，更常见的情况还是两个人蹲在电脑前窸窸窣窣地吃泡面。
苏沐橙闲来打趣叶修“你这样总不出现，你大哥不会不要你吗？”
叶修正在打游戏的手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接上了，轻笑一声“哪那么容易？要是真不要了……那我就跟着你以打游戏为生……啊赢了！”
“那我们就不能住着小房子了，你天天睡沙发也不是个事儿，我们得赚够了钱去买个大房子，两室一厅，坐北朝南，其他先不说，得先去置办几台好电脑，内存要大，显示屏也要大，听说网上有卖电竞比赛用的椅子，买两个来试试看好了……”苏沐橙托着脑袋畅想未来，无意间瞟见叶修，发现他正弯着眉眼看自己，嘴角噙着笑静静地听自己说。
忽的脸颊就烧了起来，苏沐橙急忙闭嘴低下头，心想“我在说什么啊？啊啊啊太丢人了！他怎么也不反驳我啊！他该不会多想吧。”“呃那个……”苏沐橙没敢看叶修，眼睛滴溜溜地在地面上寻着能藏人的地缝“我随便说的随便说的哈哈……”
“没事。有梦想很好呀，你这么年轻若是早早对生活麻木了，那就糟糕了。”叶修伸手想要拍苏沐橙的脑袋，在空中犹豫了一下还是收回来“你会遇见一个人和你一起供两室一厅坐北朝南的大房子的，电脑也会有的，电竞椅还是电竞耳机什么的我相信他会给你买的……”
苏沐橙抬起头眨了眨眼睛，“我觉得你就很合适。”她在心里对叶修说，她希望她的心声能用眼神传达给对方，她想要劝对方改邪归正，她想要说“其实你可以跟着我打游戏的……”她想要说的太多，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明明只是一个知道名字其他一无所知的陌生人，说什么都是僭越的。
叶修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只好换个话题“到吃夜宵的时间了，我……去给你泡碗泡面？”
“好啊！”
“香菇炖鸡还是红烧牛肉？”
“红烧牛肉吧，谢谢大厨！”泡面不是什么技术活，两人一般都是谁闲着谁泡。一开始苏沐橙还很吃惊这人不仅游戏打的好，泡面的手艺更是不在话下，一点都不像混社会的。苏沐橙看着叶修离开的背影轻声叹了口气，“这样就很好了。苏沐橙，别想太多。”
之前的尴尬随着泡面氲起的水汽消散在空气中，吃饱喝足的苏沐橙收到一条消息，“叶修，我下周日晚上要去打比赛？你要不要去看？”
“什么比赛？”
“黑赛啦黑赛！上次一个输给我的人不死心又找人来找我挑战了。奖金丰厚哦！赢了带你去吃好吃的。”苏沐橙笑嘻嘻地看着叶修，仿佛胜券在握，“去不去嘛？让你看看我苏沐橙的英姿。”
叶修稍稍思索了一下“好，我陪你去。说不定还能加个胜利buff。”
一周的时间很快就到，傍晚吃完饭，苏沐橙就带着叶修在巷子里七拐八绕的到了一家黑网吧。网吧除了电脑还看得过去，其他设施简直不忍直视，这么热的天，就几个电扇在那里吱呀吱呀地转，地上的线路乱七八糟一不小心就会被绊倒，因为是黑网吧，还有好多看起来就像未成年人的孩子凑成伙儿地吹嘘着刚刚的战绩。
“沐橙你来啦。”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子朝沐橙走来，语气热情里又夹着些急躁，“这位是？男朋友？”
“可可你说什么呢，这只是个普通朋友而已！过来看我比赛的。今天打团战吗？”
“是啊！”被叫作可可的女子挥了两下手机皱紧了眉，“可是怎么都联系不到桃子！只有四个人怎么打团？！”
“哎哟，苏沐橙你来了啊？”离他们不远处的电脑前坐着一个头发染成红棕色的男人，双脚交叠翘在桌上，懒洋洋地向他们招了招手，“怎么？人找不到了？该不会是打不过就找借口吧？”
“谁说打不过的，上次输的连内裤都不剩的人是谁？不然再来打一次单人赛？看谁怕谁。”可可翻了个白眼，对男人的挑衅表示不屑。
“哼！谁要和你们打单人赛，既然约好了是团战就打团战，人凑不齐就交钱吧！”男子挑眉，脸上写满了幸灾乐祸。
“可可你再打两个电话给桃子。”
“打了好多个了，就是没人接，刚刚让大黑去她家找过，也没有人。那可是八千，我们眼下去哪里凑那么多钱”可可紧紧握着手机，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发白了，眉间的“川”字越来越深。他们站的地方甚至吹不到吊扇，苏沐橙的额上也出现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我说……”对面的男人又想说什么，却被叶修打断了。
“谁说人凑不齐的。”叶修往苏沐橙身边挪了一步，“我来。”
“你？你行吗？”可可的语气中很明显地带着不相信，当然，八千元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分量很重，她不敢随意把这份信任交给一个见面还不到10分钟的人。
“他可以。”苏沐橙握住了叶修的手腕，用力地点了点头，“相信我。”然后又转向对面的男子，“我们打。”
“沐橙……”可可还有些犹豫。
“没事的，他的能力相比于我有过之而无不及。”苏沐橙已经拉着叶修坐到了电脑前。既然都这么说了，剩下三个人也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选择相信叶修。
出乎所有人预料，叶修根本就不像一个刚加入团队的新人反而很自然的成为了布置战术的角色。团战结束的特别快，胜利的标志在苏沐橙这边的屏幕上闪烁。
对面的人愣住了，显然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喂喂！老兄，输了就是输了，别装傻了！付钱付钱！”可可率先站起来喜笑颜开地冲着对面喊。
“不可能！不可能！你们开挂了！绝对开挂了！”男人把鼠标一摔站起身声嘶力竭地吼着。
可可冷笑一声，倚在桌边，讥讽之意从翘起的嘴角渗出“技不如人就污蔑别人开挂？你还要脸吗？”
“你！”男人握紧拳头狠狠锤向键盘。
叶修敏锐地意识到男人的不对劲，心道“不好。”果然男人手一挥，喊道“给我上，抓住他们往死里打！”说时迟那时快，男人身后站起了将近三十个人，操着可能是早就准备好的棒子、匕首之类的“武器”冲他们这边跑过来。
叶修果断起身，拿起板凳就朝跑得最快的人扔过去，拽起苏沐橙就往外跑。来时的路走一遍叶修就已经记住了，但他知道现在不能往家跑，于是凭感觉绕出了曲折的深巷，直到跑进最近的商场两人才停下来，坐在商场椅子上喘着粗气。
“这就是你说的人还不错的大花臂？”叶修抹了把汗。
“偶尔偶尔嘿嘿嘿……”苏沐橙逐渐缓过劲来，突然想起叶修的伤，“啊你的伤口没事吧！”下意识想去查看叶修的伤口。
叶修捉住了苏沐橙的手，“没事的，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却突然没了后话。时间仿佛凝固在此刻，一时间竟没人开口，能听见的只有频率过快的心跳声，不知是来自自己胸腔内的，还是对方的。
此时的叶修想起了很久以前听说过的吊桥效应——在身处惊险、刺激的环境内，更容易对异性产生好感。可以前那些面对苏沐橙心跳加速的时刻又怎么解释呢？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从这种说不清道不明地气氛中脱离出来。叶修先放开了手，“真的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苏沐橙悻悻地收回了手，随口应道。停了一会儿才又换了一种语调说“可惜了，钱没拿到，不能请你吃大餐了。”
“没事，我请你。正好这栋楼五楼都是吃的，我们去吃餐好的，一来为了庆祝打赢了比赛，二来庆祝死里逃生。”
“没有那么夸张啦哈哈哈，不过你跑的真快啊！”
“受伤之后一直宅在家里，都已经退步了。不然我不仅会跑，我还能打呢！”
“这么厉害呀，那我以后出去打比赛雇可要仰仗叶哥保护了。”苏沐橙笑着抱拳做拜托状。
“好说好说有我在一天，就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叶修拍拍胸口用非常江湖气的语调回复她。
“可是你要是哪一天不在我身边了呢？”这句话苏沐橙没有问出口，此刻的她跟在叶修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升起了莫名的紧张感，堵在胸口让她难受。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的，在叶修醒来的当天他就已经收到了任务完成的消息。但叶修还是在苏沐橙家里养到了痊愈，除了在家打游戏现在的他偶尔也陪沐橙出来逛逛街，日子过得平淡如水，让他都快忘了自己在瞄准器后“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过往。
苏沐橙也曾不情不愿地问过“你伤都好了什么时候走啊？”被叶修一句“我休长假呢，你这么希望我走？”给堵回去了。那之后两人默契地都不再提起此事，因为他们都希望这“长假”能长一些，再长一些。
可分别迟早要来。
一日，苏沐橙突然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屋子。吓得叶修以为她出什么事了，结果苏沐橙拿着一封信以难以言状的兴奋劲说“我哥哥！！我哥哥回来了！！！！我哥哥！！！他找到我了！！！！”苏沐橙在床上蹦来蹦去，和拿到心爱玩具的小孩一样。
“你怎么知道就是你哥？”叶修比她淡定的多。
“这个！”苏沐橙递过来一张照片，“和信一起寄过来的。”照片上是两个手牵手的小孩，脸上虽然脏兮兮但都咧嘴笑着。“这个是我。”苏沐橙指指照片上的小女孩，然后又指指旁边的小男孩“这是我哥。是孤儿院的阿姨给我们拍的。”
“这样啊……”叶修点点头。
“我哥哥说过几天就安排见面。”
“那很好呀。”
“叶修你……不为我高兴嘛？”苏沐橙终于意识到了叶修近似冷漠的平静。
“不是，我当然为你高兴了。只不过……”叶修深吸一口气，“我是来和你说另外一件事的。我接到了新的任务，要离开了。”
“啊……”苏沐橙的高兴劲一下子减了一半，“那……你还会回来吗？”
“会……”这个答案叶修自己说的都没底气，若不是存着那点眷念他早该离开了，他和苏沐橙是两条路上的人，没必要也不可以一起走下去，他知道这一切不能继续，只是他一直寻不到或者不想寻到离开的机会，这次任务给了他离开的理由。况且他现在只是接到了有任务的通知，在知道具体内容前他不知道要用多久的时间，而在任务完成之前他甚至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存活。
他，是个杀手。
“那……你什么时候走？”苏沐橙其实已经在心里做过无数次分别的演练，但临到头还是无能为力，那种紧张感又出现了，只是这次更加严重，严重到甚至让她说不出挽留的话。
“这两天吧。时候不早了，你早些睡吧。”叶修没再多说，关上苏沐橙的房间门走了出去。
再就是，无言的夜。只是苏沐橙没想到，叶修口中的“这两天吧。”指的是第二天她醒来已经找不到叶修了，连着他在这里生活了快半年的所有印记都消失了。
苏沐橙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坐在叶修睡觉的那个的沙发上，用只能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会再相见的。”
事实上，他们的确会再相见。可如果苏沐橙知道再次相遇的原因，或许就会改变想法——也许是，今生不再相见。
【3】
一个星期后，叶修收到了任务的具体信息，任务级别Z。嘉世的任务分S级最高级别，接下来是ABCD逐级降低，而Z级则是赏金任务，任务由嘉世所有杀手共同参与，第一击杀人可以获得丰厚奖金。信息附带着的是击杀目标的照片，叶修觉得这人的眉眼似曾相识，但也没多想，在他们杀手眼里，出现在击杀任务里的人都已经是一座墓碑了，而像叶修这种从未失手过的高级杀手便更是如此，鲜红的血会掩盖掉他们的一切特征。
不过叶修很久没见过Z级的任务了，去嘉世大楼取他惯用的那柄狙击枪时也留心听别人的讨论，说那个男人姓苏，几年前曾是嘉世装备部的核心人物，据说是和老大意见不合一怒之下带着那时刚刚开始研制的“千机”的方案就出走嘉世逃往别省，这几日才回到H市。
叶修没有再听下去，嘉世的规矩之一——叛徒必须死。这种带着机密离开的行为和叛徒无异，要杀他自然也是情理之中。况且这个“千机”叶修也曾略有耳闻，是一种能集合各种武器于一体的多功能武器，且不说杀伤力有多大，就算是拿去卖也定能使嘉世赚个盆满钵满。只是叶修没想通的是都逃了那么多年了，怎么还会想不开回H市。不过叶修无所谓这个问题的答案，毕竟很快对方就是一个死人了。
根据信息提供的住址，叶修发现那离苏沐橙家挺近的，但在这附近潜伏了几天竟一次也没有见到她。
“不见也好。”叶修想，他怕自己想多了就会去找她，敲开她家的门笑着和她道“下午好。今天有没有接什么大单？不介意的话再收留我两天？”或许还能见见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哥哥……一边告诉着自己不要多想，一边又抑制不住脑海里不断浮现她的倩影。叶修决定快些下手，赶紧离开这他怕拖一秒就再也不想走的地方。
要下手的那一天是个阴天，气压低的令人心里生烦，明明没有什么风，却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一连观察了几日，击杀目标很是谨慎，唯一对外的窗户一直都是拉着窗帘，完全看不到室内，所以必须在他出门的时候动手。叶修埋伏在另一栋出租楼里，从他租的房间可以看到目标所在楼房门口的一小段路。
叶修等了一天，终于在黄昏时分看见他了，帽檐压得很低，几乎看不清脸，但叶修知道那就是他的目标。枪口瞄准了太阳穴，随着那人的前进一点点挪动、
扣动扳机。
天开始下雨了，那个姓苏的男人撑起了那柄挂在手腕上长长的黑色雨伞。
下一秒，黑伞落地，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任务完成。
叶修本该立刻收枪离开现场，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在懊悔为什么那时候动作稍微慢了一点，眼睛尚未离开目镜的那一瞬，他看到了苏沐橙，他看到她飞奔地跑向那个倒地的男子，伏在那男人身上嚎啕大哭。也正是那一瞬，叶修想起了那似曾相识的眉眼——那和苏沐橙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眉眼。
他该想到的，他的任务和苏沐橙哥哥回来时间上的吻合，相似的眉眼，同样的姓氏，比邻的居所，他该想到的，但他没有想到。他强迫自己收起枪支，离开屋子，这是他第一次在任务完成后失了平静，因为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诠释着同一个词，落荒而逃。
事实清晰地摆在叶修的面前，却还心有不甘的存着一丝侥幸。什么Z级人物，什么赏金此刻都已经被抛在了九霄云外，叶修心中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去证实他那不敢相信的猜想。回到嘉世便一刻不停地冲进装备部，在忙忙碌碌的人群中揪住了他所知道的在装备部呆的最久的关榕飞。
“叶修？怎么了？”
叶修一时没有回答，他退缩了，刚刚的那种冲动全部化为了犹豫，他还没有做好接受真相的准备，手里握的手机半天没从口袋里拿出来，掌心在微微冒汗，他害怕知道真相。
“怎么？是不是枪出什么问题了？正好我们新进了一批配件，拿来试试手？”
这句话像一股强力的电流，把叶修激醒，再没有片刻犹豫，打开手机里的照片问“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这不是苏沐秋吗？当年可是我们装备部的天才，也不知道怎么有一天就消失了。你怎么突然……叶修？叶修？”
关榕飞见叶修心不在焉，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叶修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像失了魂般一句话不说地离开了装备部。关榕飞从他离去的背影看出了一种从未在叶修身上出现过的失落。
夜不能寐，叶修躺在床上脑海里一遍遍的转着的都是苏沐秋、苏沐橙两个名字，吵得他根本无法入睡。他当然睡不着，他杀了自己喜欢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不会原谅自己。
刚入嘉世的时候，叶修听过一句话“杀手不能动情，一旦动情，便和这个世界有了联系，握枪的手就不稳了。”现在他明白了这句话，脑海里在不停叫嚣的两个名字，终于停在了“苏沐橙”上。
苏沐橙是苏沐秋的妹妹。“千机”的方案嘉世还没拿到。嘉世不会放过一个叛徒，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可利用的人，既然他们能发现苏沐秋必然也能发现苏沐橙，他们不会放过她。他要救她。
叶修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以他的身份并不适合出现在苏沐橙家或者苏沐秋家，但他管不了这么多了，动情的杀手即和这个世界有了联系，他不怕这联系在多缠上一些，只不过他知道，无论这份关系多紧密，都再回不到从前，也不会有未来。而他现在，只想保护苏沐橙。
其实叶修并不敢确定此时自己的保护对于苏沐橙来说究竟是利是弊，但去找她像是一种惯性，而这种惯性快过他的理智，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在苏沐橙家楼下了。抬头望上去，没有开灯，而据叶修所了解的苏沐橙，即使是睡了客厅也一定会点一盏夜明灯，所以她应该不在家。叶修在苏沐橙家门口转了两圈毅然决然奔向了下一个目的地——苏沐秋家，不出所料的苏沐秋家的门是开着的，里面有很明显被翻找过的痕迹，叶修鬼使神差走进那他曾试图瞄准过的屋子，细细地查过每一个角落，他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肯定不是苏沐橙，是否藏着一个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也肯定不是在找传说中的“千机”的设计方案，若真有也早被嘉世的人搜走了。或许他只是体会一下这屋内是不是留下了苏沐橙的欢笑，或许他是以这种方式在向苏沐橙致歉。穿堂风吹起地上薄薄的纸片引起叶修的注意，只需一眼叶修就认出那是什么，他弯腰拾起，两个孩子无邪的笑颜又令叶修的心揪了起来，那是苏沐橙给自己看过的她和苏沐秋的合照。
“对不起。”叶修对着照片说。“见到哥哥的时候，你也笑的这么开心吧。”
关心则乱，叶修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他疯狂的想找到苏沐橙却又深感无力，他盯着照片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祈求着“拜托了，请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
也许是神听见了他的祈求，街上急救车的鸣笛声让叶修灵光一现，“医院！”叶修将照片放入口袋，打车去了离这里最近的医院。
才跨进医院的门，就看见了坐在大厅角落目光呆滞的苏沐橙，在叶修眼里她弱小的身板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垮，他想要去抱一抱这个小小的人儿，于是他一步一步向苏沐橙走去，每走一步，他的眉头就皱起一分。他看见苏沐橙通红的眼眶，看见她脸上的泪痕，看见她手上的死亡通知书。
“沐橙。”叶修走到了苏沐橙面前，轻唤一声。
苏沐橙抬头看他，医院的灯照在她脸上，除了黑色的瞳仁只能看见惨白这一种颜色。
“叶修。”泪水又瞬间附上了那些未干的泪痕。“我哥哥，我哥哥他……哥哥……”半跪着的叶修将苏沐橙揽进了自己怀里，任凭她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胸襟。而那些伴着哭腔支零破碎的话语像一颗颗子弹击中叶修的心口。
大抵叶修会是第一个参加自己击杀对象葬礼的杀手，这荒唐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可他依旧一步不离地陪着苏沐橙处理完了苏沐秋所有的后事，看着她无数次的哭成泪人儿哭完又继续未完成的事。
南山公墓，苏沐橙撑着一把黑伞在苏沐秋坟前放下一束车矢菊。警方迟迟没有结果，苏沐橙每每去问却总得语焉不详的回答，不由得让她想起以前关于地方警察包庇罪犯的一些流言。想起哥哥还躺在那冰冷的太平间了，凉意便席卷而来，为了让哥哥早日魂有所归她要回了苏沐秋的尸体下了葬。关于背后的真相，她想要自己去寻找。
“叶修，我又是一个人了。”
叶修看着苏沐秋的墓碑愣是说不出那句“你还有我。”过了很久才缓缓说“你哥哥的死不是一个意外，你现在可能很危险。”
“叶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苏沐橙的问话直逼叶修，眼睛里写满了期待，目光如炬，突如其来的灼烧感让叶修备受折磨。
叶修不敢看她，只盯着墓碑前的车矢菊“我不知道。”视线移到墓碑上灰色的照片，“你要不要到别的地方先躲躲。”
“不要。”苏沐橙没有半分犹豫，也没对叶修的回答产生质疑，“我还要留下来找到杀死哥哥的凶手，我怎么能走？”
叶修再一次蹙起了眉，警方内部有嘉世的人，所以苏沐橙不可能等得到她要的结果，他以为苏沐橙只是想为她哥哥下葬，却没想到她竟然想独自一人去挖掘真相。
“那你也不能住在原来的地方了。”
“我又能去哪里？”苏沐橙扭头看向叶修，脸上的苦笑和叶修印象中苏沐橙该有的笑容相差太多，叶修的心受着两股力量的撕扯，现在的他进退两难。
“叶哥，你怎么在这里？”熟悉的声音打破了他们的沉默。
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叶修猛地转过头，当初想到的弊端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他们身边，嘉世的人还是没有放过苏沐橙。
“刘皓？陈夜辉？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以前一个老朋友出了意外，想过来祭拜一下。”刘皓先开了口。
“你朋友……”
“他叫苏沐秋，没想到……哎……”
不可能！叶修知道刘皓在撒谎，他比自己还晚进的嘉世，自己都不认识苏沐秋，刘皓更不可能。这么说的理由只有一个……叶修转头看向苏沐橙，从她的眼里又看到了刚才熄灭的期待。
“你认识我哥哥？！”
“对呀。”刘皓带着“善意”的微笑，“你哥哥原来是我们嘉世的人。是吧？”刘皓假意问身边的陈夜辉，后者配合地点点头，“可惜有一天离职了，最近听闻刚回H市，没想到……”刘皓再一次长叹一口气。
“嘉世？”苏沐橙苏沐橙看向叶修。
“怎么叶修没和你说吗？”刘皓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叶修，“我们可是同事啊。”
“我进嘉世晚，并不认识苏沐秋前辈。”叶修猜出刘皓想要引导的方向，先一步扭转了这种趋势。
“嘉世……就是叶修你所在的组织吗？我哥哥以前也在嘉世……”苏沐橙喃喃自语，但周围的几个人都听得清。
刘皓露出了一个计谋得逞的笑。而叶修意识到大事不好，还没想好说什么却已经被刘皓抢了先。
“装备部那里好像还留着前辈以前的一些东西。”刘皓声音不大却像是故意说给苏沐橙听得。
“我想去嘉世，能不能让我进嘉世？”刘皓话音刚落，苏沐橙就接了话，语气仿佛不是问句而是一个命令。
叶修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沐橙你……”虽然知道能够阻止的机会很小，但还是想尽力一试，“你根本不知道嘉世是什么样的组织。”
“不管嘉世是什么样的组织，我都要去。叶修，那里是我哥哥曾经呆过的地方。”
“当然可以，既然你有意，嘉世欢迎你的加入。你先回家收拾细软，明天让叶修带你来嘉世吧，要是你哥哥还有留下什么给你，记得要一起带来啊。”刘皓口吻愉悦就差鼓掌。
“嘉世什么时候轮你当家了？你说的管用吗？！”叶修太清楚他们的用意，如果千机还在苏沐秋手上，很有可能会留给苏沐橙。如果苏沐秋没给苏沐橙，那就榨干最后一滴鲜血，哥哥是个天才，妹妹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幸运的话还能造出他们心心念念的“千机”。而带陈夜辉来的意图，估计也是为了让他见证苏沐橙的意愿，如果苏沐橙最后没来嘉世，那过失就在自己。如此，饶是叶修脾气再好，此时也是怒火中烧，忍不住大声质问刘皓。
“我的意思就是老板的意思啊，叶哥。”刘皓脸上带着不痛不痒的笑意看了叶修一眼，“不然我哪敢随意做主。”
“叶修……”苏沐橙意识到叶修话里的担忧，这条路或许很凶险，但她已经决定要走了，哥哥的死不是意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个嘉世说不定能给她带来一点线索。她扯了扯叶修的衣角，小声说，“没关系的。你也会保护我是不是？”
叶修把目光偏向一边，再次落到苏沐秋的墓碑上，很艰难地挤出一个“好”字。
离叶修上次踏进苏沐橙家仅仅时隔半个月，却感觉隔了半个世纪。门刚开，回忆便扑面而来。后来的后来叶修把那一段日子定义为他前半生最幸福的日子，可现在他要把给予他幸福的那个人活生生推入火坑。
叶修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看着苏沐橙忙里忙外，没有动一丝想要帮忙的念头，因为打心里他就没有想让苏沐橙进嘉世。
“沐橙，你真的确定要去嘉世吗？你如果想走我可以今晚就让你离开这里的，你没必要……”
轻轻柔柔一句“我确定”打断了叶修之后的话。
“嘉世……”叶修的嘴张开又闭上又张开“是个杀手组织。”
苏沐橙停下手中的动作向叶修投去询问的眼神，后者盯着她的双眼等着她的回复。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他们都等着对方先开口。
对视良久，苏沐橙明白叶修刚刚说的是真话，低下了头，看见放在手边的那张合影。然后紧闭双眼，一颗泪珠从脸上滑落，打在了照片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哭腔，“我去。”
窗外的雨下大了。
苏沐橙的行李很少，叶修为她打着伞，那把黑伞，据苏沐橙说就是苏沐秋留下来最后的东西了。苏沐橙像一只失落的小兽跟着叶修回到了嘉世，就像苏沐橙当初把受伤的叶修带回了家。
【4】
苏沐橙正式进入了嘉世，如叶修所料被安排进了装备部，毕竟不是一线的杀手，她的到来在嘉世内部没有引起什么注意。而在叶修心中，这是对苏沐橙最好的安排了，一来她不用双手染血，二来装备部都是一群疯子，一心都在武器上没有什么其他歪心思。
只有一点叶修不放心，装备部的人都住在嘉世大楼里，苏沐橙也不例外。于是叶修向上层申请了一个房间也搬进了嘉世，同时为了防止嘉世内部有仇视苏沐秋的人存在，还特意让苏沐橙换了个名字，明面上以“苏林”相称，只有上层和少数几个知情人知道苏沐橙的真名。
于是嘉世的人发现叶修身边多了一个漂亮小跟班，一度有人对这个小跟班很感兴趣，都被叶修或明或暗地教训了。日子一久“装备部新来的那个小姑娘是叶修的人”这种说法渐渐流行开来。叶修明知道这种说法不妥但并没有去干涉，毕竟在嘉世有他的庇佑苏沐橙的日子也能过得好一些。
可他能够无视这种流言，有些人却不行，还不过几天陶轩就将叶修叫了去。
“解释一下。你和苏沐橙的关系。”在这种杀手组织里，内部人员存在独立的所属关系是一件非常危险的是。陶轩不怀疑叶修的忠心，只想旁敲侧击的告诉叶修别理苏沐橙太近，别一个心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没有关系。”叶修回答得干净利落。
“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要这么护她？”
陶轩是只老狐狸，叶修暂时摸不清他对于自己被苏沐橙救过的过往了解多少，略加思索之后，绕过了这个话题，用油里油气的强调回答试图蒙混过关，“小姑娘是我带进嘉世的，装备部难得进一个女人不好好保护怎么可以？”
陶轩道行多深呐，是不是伪装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挑起眉问道“听说苏沐秋死后你就一直跟在苏沐橙身边？”
叶修心下一惊，但面上依旧很淡定，“以前有过一些渊源。”
“以前？哪个以前？”陶轩又露出了他惯有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信的话，大可以派人去查。”叶修也不耐烦了起来，他说话很少会这样咄咄逼人，但涉及苏沐橙总免不了有些急躁。
陶轩也少见叶修这幅态度，那流言来说事本就是个幌子，他到底还是嘉世的赏金最高的杀手，在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陶轩绝不会傻到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只是淡淡说道“我只是想说啊，救命之恩未必需要以身相许，很早之前我不就提醒过你们，杀手不能……”
“杀手不能动情。”叶修随口接到，这句烂熟于心的话现在让他很是反感，可又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我知道。”
“知道就好，你出去吧。”
叶修刚走出陶轩的办公室就看见迎面走来的苏沐橙，互相打了个招呼，擦肩而过的时候叶修还小声说了句“别怕。”他以为苏沐橙是因为同样的理由被陶轩叫来的，而如果那时他知道苏沐橙来这里的用意一定会阻止他进入那间办公室。
“嗯？苏沐橙……装备部还呆的惯吗？”对于苏沐橙的到来陶轩也感到一丝意外。
苏沐橙径直走到陶轩面前，双手撑着桌子，一字一顿的说出“请把我调到执行部。”的请求。
“什么？！” 陶轩再一次感到了意外。
“请把我调到执行部。”苏沐橙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
“于你于我都有好处不是吗？我为什么来嘉世，老板你应该知道吧？装备部活动范围太小，能收集到的信息实在太少，执行部对外的机会多。于你的话……”苏沐橙没有说完，她知道这笔账陶轩自己能算清楚，有些话拿上明面上来说就很难听了。
于陶轩，或是于嘉世来说，装备部虽然不是一个特别起眼的部门但同样是最不受管控的部门，而执行部不一样，手上沾血的人没有谁比谁干净，这样就和嘉世一荣俱荣一辱俱辱，比起装备部，执行部的人反而更好掌控。不得不承认苏沐橙很聪明，把彼此双方的利害关系都想清楚了。况且从陶轩角度来看还有一点，苏沐橙如果一直停留在嘉世内部的调查迟早会埋下隐患。
只不过……“是叶修让你来这么说的？”
“这和叶修有什么关系？不过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和叶修一起出任务。”
陶轩是老江湖，他能看出苏沐橙前一句话没有说谎，而后面这句话感情真挚听起来并没有带其他企图。陶轩心下清楚，独立的所属关系应该是没有，但这个姑娘可能对叶修动了真感情，换作以前他一定会再说一遍“杀手不能动情。”，可现在，这句话在他肚子里兜了一圈没有说出口，虽然隐藏的恋情跟所属关系差不离，但苏沐橙现在可以说是需要倚靠嘉世为她提供复仇的机会。而叶修那里自己并没有看透是否对苏沐橙有情，只不过他暂时没有理由背叛，况且虽然苏沐橙看似对“千机”的事知之甚少，但陶轩打心底相信，这份资料一定在她手上，只要苏沐橙留在嘉世，迟早有一天会让她拿出来的。对陶轩来讲，这是一场不大不小的赌博，这种情况就算是在这条道上混很久的他也没有遇见过。两相权衡让陶轩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了让苏沐橙进执行部，只不过说任务要具体安排，有机会的话会让她和叶修一起出任务的。
苏沐橙道谢之后走出办公室，直接去了地下室的档案库。她心里的小九九可不止刚刚说的那一点。在装备部几个月她也有了解一些，装备部是鼓捣武器的，却没有使用的资格，若有一天她真的找到了杀死自己哥哥的凶手，她一定要亲手击毙那人。而另一个目的就是档案库，要是想要调查什么的话，档案库一定是第一选择，所以她很早就已经去过一次档案库，可惜因装备部部员的身份被阻止了，想来装备部的权限还是太低，既然这样，仅次于管理层的执行部部员就一定可以了吧。
然而“只有管理层或者有他们的证明才能进来。”和上次的说法不一样，苏沐橙又一次被拦在档案库门口。“来日方长。”苏沐橙这样安慰自己，毕竟以她现在的人脉关系，相熟的除了叶修也就只有装备部的一些人，离管理层的人还太远。不是没有想过找叶修帮忙，但从心底最深处，她并不想叶修来插手这件事。
没想到这一晃苏沐橙也在嘉世呆了许久，虽然满打满算苏沐橙出的任务没有几个。但不管上级有没有委派叶修一起出任务，只要是苏沐橙的任务，叶修都会和她一起，而且不到万不得已，叶修甚至没有让苏沐橙开枪。按叶修的说法是“这种下地狱的活还是我来替你吧。”
叶修自知早已深陷黑暗，而苏沐橙是突然照进这黑暗里的一束光，他百般呵护，就是不愿意让他心中的光黯淡下去，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救赎。奈何苏沐橙从决定进嘉世的那一天起就做好了与他一起在黑暗中共存的觉悟。
“要下地狱也应该我陪你一起才是。”苏沐橙苦笑了一下，“都到这个地步了，我还指望上天堂吗？”
这个回答让他想到自己知道苏沐橙进执行部那一天的愤怒，那一天苏沐橙也是带着这样的苦笑。那是叶修第一次冲苏沐橙发火
“你进执行部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你明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执行部都是魔鬼！你想变成魔鬼吗？你想你哥哥看你变成魔鬼吗？！”
“为了给哥哥报仇我愿意变成魔鬼。”苏沐橙露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向叶修走进了一步，目光柔和地看着叶修的双眼“可是啊……叶修，你不是魔鬼啊……”
“我是啊。”叶修在心里喊道，他有些不敢看苏沐橙，但他一刻也不愿挪开视线。苏沐橙的目光让他沉溺，如果这是另外一滩泥沼他也愿意义无反顾地往下掉落。他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拥抱了面前这个姑娘，他似乎能感受她在颤抖，他知道她还是害怕，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尽自己所能保护她，就算拼上性命。
从那一天开始，有些东西就发生了变化，但这种变化太模糊，是深入骨髓的爱意还是生死相交的守护，并不能画出一条明晰的分界线，他们彼此在黑暗中互相取暖，说是相依为命一点都不为过。
和苏沐橙相反的是，叶修的名声越来越大，在外面的其他组织看来甚至到了功高盖主的程度，也是从这时候开始陶轩对叶修的看法从警惕上升到起了杀意。而他第一步要做的就是离间叶修和苏沐橙的关系。
叶修和苏沐橙之间并没有表现出多浓厚的爱情，反之一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关系却突显了他们的亲昵，对付这种关系没必要大刀阔斧地去砍，这样用意太过明显太容易察觉倒是会弄巧成拙。陶轩所需要做的只是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然后就可以看着它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把一丝嫌隙扯成万丈深渊。
以叶修在嘉世的地位，计划要是成功对嘉世肯定会有影响，做不好很可能会引火烧身。但“爱之深，恨之切”的道理陶轩清楚得很，无论如何第一颗子弹一定会射向第一责任人叶修。当然最后的结果是让苏沐橙以仇人的名义除掉叶修，她留在嘉世提供有可能的“千机”资料。一场阴谋拉开序幕。
“叩叩叩”一个普普通通的早晨，有人来敲苏沐橙的门，开门看到的是一个不太熟悉的人，想了想好像是执行部的好几线之外的杀手。来人抱着一个大箱子，神情稍显兴奋，“苏林？哦不。”那人挤进门里，故作神秘地轻声说“苏沐橙吧。我是你哥哥的崇拜者。”
“我哥哥的……崇拜者？”苏沐橙的脑回路绕了个十八弯的山路，不知道应该先问“你怎么会知道我是苏沐橙？”还是先问“你认识我哥哥？”还是“我哥哥居然还有崇拜者？”按之前自己的调查，装备部知道哥哥的人就没几个，执行部那里更是少之又少，而这个底层的小杀手怎么会认识自己的哥哥。
那人好像没看出苏沐橙脸上的疑惑，将手里的箱子往前一递过去，“前辈当年在执行部的时候我就是他的崇拜者了，可惜前辈之后去了装备部。在他离开之后，没想到我居然被批准搬进前辈的宿舍，真是太好了！！！”那人激动的手都在抖，苏沐橙看他有想要把箱子给自己的意思，就接了过来。这一接，那人就更激动了，“这些都是前辈留下来的”他如数家珍地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件取出“这个是前辈放在抽屉里的几枚空弹壳，这个是前辈的工具盒，这个是前辈的文件袋，不过里面什么都没有，这个是前辈的任务笔记本，还有这个相框，不过里面也没有照片，应该是前辈拿走了……”
苏沐橙看着那个相框，大小正合适她那张和哥哥的合影，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前辈离开之前总是念叨他有个妹妹，没想到居然也来了嘉世，真是缘分呐！这些……”苏沐橙看面前的人脸都快皱成一团了，应该是忍痛割爱前的痛苦，“就都送给你吧，我想前辈……也希望你能留着这些……”
苏沐橙紧紧抱着箱子，刚刚的疑惑已经被抛在脑后，现在她满心的都是能亲手去触碰那些哥哥的“遗物”，连“谢谢”都忘了说。
那人看了眼苏沐橙又看了看箱子里的东西，换了种语气“你可能不认识我，我叫阿峰，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我，请你好好保管前辈的这些东西，那我先走啦。”
“哦哦好的。再见。”短暂地从自己的心思里脱离出来，等阿峰退出房门，便将箱子轻轻地放在桌上，开始小心翼翼地研究这些这些物品。
那个空相框，苏沐橙放进了自己的那一张合照，摆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任务笔记本……哥哥以前也是个杀手吗？就是因为这样才会遭遇不测的吗？为什么？为什么命运要这么对我们……魔鬼吗？也好也好，这样哥哥就不会不原谅我了……”苏沐橙觉得浑身无力却依旧一页页得翻着那本笔记本，一字一句地往下看。
“3月11日，磐基地产，王xx，任务完成。”
“12月1日，LAN赌场，吴x，任务完成。”
……
翻着翻着，从笔记本中掉出一张照片让苏沐橙浑身一颤，“这……应该不是应该不是……”苏沐橙一边念叨着一边翻开掉出照片的那一页，每一个字都认识，合在一起却突然不认识了，一笔一划都像一颗炸弹在苏沐橙的脑内炸开，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5月29日，叶氏，全家，长子存活，任务失败。”叶氏，苏沐橙曾有耳闻，依稀记得是个很大的财团，后来不知怎么就没落了。而那张照片是一张全家福，两个孩子分明和叶修长得一模一样。
“哥哥……叶修……不可能，不会的，不可能不可能！！！”苏沐橙“啪”得合上了笔记本，推到了桌子的边缘，陷入了莫名的恐惧。
叶修发现苏沐橙这几天见到他总是欲言又止，甚是奇怪，择了个午餐时间问她“你这几天有些奇怪。”
“嗯？有吗？”其实苏沐橙已经犹豫了好些天，虽还是有点害怕，但若不问，她这颗心就永远也放不下去，装作漫不经心地提起“说起来叶修，我从来没有听过你提到你家人呢……”
“都死了。就我一个了。”叶修说这话的时候口吻仿佛在说今天是个晴天。
苏沐橙又往嘴里扒了两口饭，她不敢问“你找到凶手了吗？”之类的问题，又回想起笔记本上的字，那样的扎眼，也那样的扎心，口里的米饭此时也味如嚼蜡、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就是……前几天有个人拿了一些哥哥的东西给我……就突然想到你都没有说过你的亲人。”苏沐橙说得有些卡壳，她还不擅长现场编谎话。
“你哥哥的东西？”叶修抓住了这个危险的字眼，重复了一遍，“谁给你的？”
“执行部的……他说他叫……什么我忘了。”苏沐橙没忘，他只是怕叶修去找他，顺藤摸瓜知道是苏沐秋杀了他一家， 那他会如何看她这个仇家的妹妹呢？
而此时的叶修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执行部？执行部是有比自己更早进嘉世的人，但执行部的人怎么会和苏沐秋扯上关系，他又怎么会知道苏沐橙是苏沐秋的妹妹，明明执行部除了自己和刘皓应该没有人知道苏沐橙的真名才是。
看着叶修一点点严肃起来的神情，苏沐橙的脊背也一节一节地开始发僵。
“沐橙。”没来由的，叶修叫了一下苏沐橙的名字，还刻意的为了不让别人听见而降低音量。
“在。”苏沐橙条件反射似的应了一句。
“在嘉世，你最好谁的话都不要全信。”叶修直勾勾地盯着苏沐橙，盯得她不知所措，当然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可深陷恐惧与愧疚之中的苏沐橙没有心思对他这句话做出反应，只是点点头，又接着问“也包括你吗？”
“包括。”
再后来说了什么苏沐橙就记不清了， 可叶修的那句“都死了”印象深刻。明明叶修说的那样云淡风轻，在苏沐橙这里却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直到几天之后苏沐橙才渐渐从这种心灵暴击之中缓过来，想起来叶修另一句话“在嘉世，谁的话都不要全信。”，他绝不是平白无故说出这句话，那这背后的含义……苏沐橙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已经装上照片的相框。
“阿峰？！”脑海中闪过那个男人的身影，接连着闪过见他第一面时心里想的但是没有问出来的问题。
“他怎么会知道我是苏沐秋的妹妹？！”这个问题像是在苏沐橙心头那座大山下凿开一个洞，引出了更多的问题。
“阿峰是执行部的人他怎么会也住在嘉世？他要是真的知道我是苏沐秋的妹妹，肯定也知道我的目的，那他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苏沐橙越想越乱，理不清思绪，只知道这些问题凭她一个人在这里空想是得不到答案的，还是应该去问一下那个人。
另一边百思不得其解的还有叶修，究竟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让一个十几线的底层杀手知道苏沐橙的真实身份。可他们杀手之间没有什么直接联系，叶修对那个苏沐橙叫不出名字的人一无所知，他也无权调阅人事档案，根本无从下手。想来想去想到当年带他进嘉世而现在已经退休的前辈，吴雪峰。吴雪峰已经出国，电话号码早就换了，唯一能够联系到他的只有电子邮件，不过叶修很少和他联系，也不知道这个电子邮件究竟还有没有在用，但叶修也别无他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往吴雪峰的电子邮箱传了一封邮件，询问关于苏沐秋的事。
压根不是苏沐橙找到了阿峰，而是阿峰主动出现在苏沐橙面前，他知道苏沐橙一定还有问题要问他，而他的任务就是解决这些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是苏沐秋的妹妹。”
“我是前辈的崇拜者呀，我一见你就觉得你很像前辈。”
“那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你经常见到我吗？没有吧，我和你与叶修可不一样，在嘉世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个底层，也就不经常来总部这里。前辈的房间之前就被没收了，我就搬出去了，那些东西还是我偷偷带走的。”阿峰越说越沮丧。
但苏沐橙此时可没有时间理会他的沮丧，接着发问“我哥哥当年真的是执行部的人吗？”
“当然啦。”
“那他又为什么要去装备部？”
“据说是因为一个任务执行失败，那个任务好像挺大的……前辈就引咎退居二线了。没想到最后竟然离开嘉世了。”
苏沐橙想起那本任务笔记本，叶氏那个任务的确是写在了最后。
“那……”苏沐橙后退一步，“你还知道我哥哥的什么？”
“哎……”阿峰叹了口气“你真的要听吗？我怕你承受不了。”
“你说。看在我哥哥的面上，请你都告诉我，拜托了！”苏沐橙有预感，这个答案对她很重要。
“之前听闻前辈回到H市了，嘉世发了一个Z级任务。Z级任务你知道吧？就是面向执行部所有人的，谁第一个完成就能拿到丰厚奖金。那个任务说是谁能够第一个把前辈请回嘉世。前辈是个天才，我想上层做梦都想能让前辈继续在嘉世干的。哎……”阿峰又叹了一口气。只是一声叹气，让苏沐橙的心一下子跳到嗓子口。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前辈他……他居然被杀了？！上层怀疑是有人借这个机会报复杀人。”
“报复？”
“对啊，虽然大家看起来没有什么直接冲突，但是其实矛盾还是很多的，可是前辈人那么好，我实在想不出谁跟他有仇。最后上层也没有查出来是不是内部的人动的手，只能不了了之了。哎……”阿峰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一句话不说就转身走了。只剩苏沐橙一个人留在原地陷入了更大的黑洞里。
“谁跟苏沐秋有仇？谁非杀他不可？”苏沐橙不知是对谁轻声问出了两个问题。
“叶修。”苏沐橙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这个声音来自深渊要将她拽下地狱。
“在嘉世，谁的话都不要全信。”另一种声音打断了苏沐橙的坠落。苏沐橙花了好大的力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后向装备部走去。
“苏林？你怎么来了？”苏沐橙在关榕飞身边荡了很久才引起他的注意。
“我是想来问问苏沐秋的事情。”苏沐橙经过一开始在装备部的相处，知道关榕飞真的是一个十足的工作狂，你跟他说没事，他就会真的以为没事然后继续工作，所以跟他讲话也用不着拐弯抹角，无意提及和横刀直入在关榕飞耳朵里都是一样的。
“苏沐秋？怎么最近大家都对苏沐秋这么感兴趣。”
“还有人来问过？”
“嗯叶修之前来问过，上层前一段时间也来过。”
“叶修……和苏沐秋关系怎么样？”苏沐橙不知道这么问是否合适，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这样。虽然在关榕飞看来都是一样的，但对于她自己，委婉道来和直击主题还是有差别的。
这个问题倒是第一次有人问，关榕飞觉得很奇怪，“叶修不是不认识苏沐秋吗？”
“不认识？！”关榕飞的回答将苏沐橙从地狱里拽了出来。
“ 苏沐秋离开之后叶修才来的嘉世，他们应该是不认识的。”关榕飞点了点头。
“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他们不认识的，说不定叶修以别的渠道认识的苏沐秋啊。”苏沐橙也说不清此时的自己是什么心理了，好像非要逼得叶修认识苏沐秋。
“要说别的渠道的话，就是我吧。”关榕飞摸摸下巴，“我记得当时叶修还拿着苏沐秋的照片问我来着。”
“什么时候？”
“上一个Z级任务的时候，哦就是你来嘉世前不久。”
Z级任务，又是Z级任务。“Z级任务具体是什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一个装备部怎么会知道那么多。无非就是杀某个人吧，杀手组织还有什么其他任务呢？”
“最后一个问题，哥哥以前有在执行部呆过吗？”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我进嘉世的时候，他已经在装备部了。”
“……谢谢。”苏沐橙是带着想要证明叶修清白的念头来的，却带着更大的怀疑走了。如果阿峰说的是真的，那叶修极有可能就是杀死自己哥哥的凶手。而关榕飞说的也有道理，一个杀手组织的高级任务，会是活捉一个人吗？还有，那个Z级任务的时间也太巧了，就算之前叶修不认识苏沐秋，在那个时间点也因为关榕飞知道了，或许叶修早就知道是苏沐秋杀了他全家，只是苦于不知道苏沐秋的长相。而更巧合的是自己进嘉世之前叶修正好接到任务离开了。苏沐秋死后不到一天叶修就找到了自己。
真相，苏沐橙觉得自己已经在真相的门前了，还差一把钥匙，她就能推开这扇门。这把钥匙在谁手上？叶修？陶轩？在两种说法前，嘉世内部她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叶修的那句“包括我”是不是涵盖着这层意思？他究竟对哥哥的死知道多少，或者说他是不是那个开枪人？她身后是巨大的谎言迷宫，她甚至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入的这局，她在嘉世呆了这么久，现在想来到底有多少是真话有多少是假话她都分不清。而现在，还有一处她还没去找过——警方。那个当时已经被她放弃的警方，那个悬而未决的案件，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钥匙说不定就在那里。
苏沐橙想到了以前一直打游戏的朋友，走出嘉世大楼，用路边的公用电话打了个电话“大黑，我，苏沐橙，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很厉害的黑客，想请他帮个忙，费用我来付……”
叶修收到了吴雪峰的回信，不得不说吴雪峰对这位后辈还是挺关照，除了第一封，后面的很多封也都一一解答了叶修的所有问题。
叶修提炼了几条关键信息：苏沐秋从来都没有在执行部呆过，一直就在装备部。苏沐秋的确是个天才，但仅限于装备部，毕竟那时候装备部和执行部互相看不起，早期嘉世大楼没有现在这么好，装备部附近简陋的合租房里。况且叛徒的东西不是丢了就是由上层保管，不会落在一个普通杀手手上。
叶修想将这些信息告知苏沐橙，却发现苏沐橙在他的视线里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叶修这才反应过来，嘉世要动手了，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嘉世居然会让苏沐橙来开这一枪，不过也合情合理。早在苏沐橙说有人给她苏沐秋遗物时就应该反映过来的，能布这个局的只有身后的嘉世，为了保险去求证消耗了太多时间，他不知道苏沐橙已经掌握了哪些信息，只知道，现在怕是来不及了。
在苏沐橙面前叶修是不吝惜生命的，只不过，若他不在，苏沐橙的处境可能就会很危险，现在苏沐橙就被嘉世当枪使，以后说不定还会遭到怎样的对待，说到底苏沐橙在嘉世眼里不过是个叛徒的妹妹，在嘉世这么久也没有透露有关“千机”的任何资料，她手上究竟有没有这份资料，连叶修都不知道，嘉世还有对她还有多大的耐性，叶修也不知道。
离开!让苏沐橙离开嘉世。事已至此，只有一个办法能让她走——自己坦白。当初她留在H市的执念不过是想要为她哥哥报仇，既然这样，了却这个心愿她或许就愿意走了。去一个嘉世找不到的地方永远永远不要回来。
“晚饭后来我房间，有重要的事和你商量。”短信删删改改最后还是点击了发送，现在只要静候夜晚降临就好。
在苏沐橙收到这条短信之前，她收到了一个压缩包，她雇的黑客黑进公安的内网按苏沐橙提供的信息找到了苏沐秋案件所有的资料。
文字资料苏沐橙匆匆扫了一眼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倒是压缩包里还有一个视频引起了她的关注。视频一打开就是那熟悉的旧楼区，真的是太熟了，即使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但那里的每一块砖每一颗石子都已经嵌入她的骨子里，连同着苏沐秋的鲜血与冰冷的尸体。视频里能显示范围不大，苏沐橙稍稍回忆便想起那是哪几号楼，从这里走出几步，就是当时哥哥住的那栋，隔几楼就是自己住的那栋。
昏暗的巷子里，偶有两三人走过，进度条一秒一秒地挪着，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苏沐橙视线里，暂停，放大，再放大。被放大过的影像即使有些模糊，但苏沐橙还是认出了那人——叶修。视频里的叶修背着一个不大的包，苏沐橙也认得那个包，每次出任务时叶修背的就是那个包，里面装的是还未拼装的枪。
视频到叶修走近楼里就结束了。
苏沐橙瞪着眼，开始急促的喘气，像是有双手掐着她的脖子。她也当了杀手这么久，她只要稍加思考就能知道，叶修走进的这栋楼，是瞄准苏沐秋中弹的那条路最好的狙击点。苏沐橙浑身都在颤抖，盯着那个自动重复播放的视频不知所措，这是她一直想要的真相，她推开了这扇门，却被真相的光亮刺伤了眼。
手机震动惊动了苏沐橙，是叶修约她晚上见面。
简单打了个“好”便回复了，苏沐橙深吸一口气，有些事情是该解决了。
陶轩收到了来自埋在警方里卧底的消息时嘴角微微上扬，他知道，子弹已经上膛。
没有做任何声明，苏沐橙取走了她专属的那一把女式手枪，晚餐她没有吃，事实上她这一天都滴水不进，算着时间敲开了叶修的门。
“你来了。”
“嗯。”语气如月光般清冷，甚至有些寒气逼人，苏沐橙扫视了一圈这个她已经很熟悉的房间，目光在对上叶修的双眸时停下来，“你要和我说什么。”
“你哥哥是我杀的。”
回答令苏沐橙猝不及防。她话音刚落叶修便脱口而出，仿佛这句话已经在嘴里含了一天，就等苏沐橙问话。
苏沐橙也没有片刻犹豫，瞬间从身后拔出枪对准了叶修。“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怒火使她的双手颤抖，准心却一点没有离开叶修的额头，这是她日日夜夜想要做的事——瞄准那个杀她哥哥的凶手，然后毫不犹豫扣动扳机，可现在，这后一条，她做不到。她手上的所有证据每一条都指向叶修，但听叶修亲口说出真相的时候，感觉还是不一样。若说她自己知道真相时像一道被闪电击中，那叶修对她说出真相就是五雷轰顶。
叶修上前一步握住枪口抵到自己的胸口，“请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离开嘉世，杀了我，马上离开嘉世。”
“我说不呢？你骗了我这么久，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苏沐橙更加用力地将枪口往前推，顶的叶修胸口发疼，却一步没有后退。
“是我欠你的，但这最后一次，听我的，好吗？”再多的辩解在这种时候都苍白无力，叶修不想多说什么，只是牢牢地盯着苏沐橙的脸，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如果要死在她手上，叶修只希望能带走关于她的每一份回忆，包括这最后的愤怒。
苏沐橙盯着他的眼，脑海里一幕幕都是属于他们的回忆，叶修瞒了她这么久，可是对她的好却一点都没有掺假，在嘉世的庇护，在医院的拥抱，他拉着她逃避网吧那群人的追赶，他们一起吃泡面打游戏……记忆定格在巷子里浑身是血的叶修。这一枪下去，叶修又会浑身是血了。眼里怒意全没有刚开始浓，转而是多了几分伤心和悔恨。伤心叶修骗了她这么久，后悔自己为什么偏偏爱上了他。苏沐橙以为她的泪水早在哥哥死后就流干了，那现在从她脸颊滑落的液体又是什么？她下不了手，她带着泪挤出难看的笑容“我不会走的，你死了我会很快追上你，我们三个罪孽深重的人，就在地狱相见吧。”
叶修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轻叹一口气“这又是何必，全都是我欠你们兄妹俩的。地狱我一个人下就好。”
“是我哥哥杀你满门，我不能企盼你的原谅正如我不能原谅你，但我哥哥的过错我来还。”
“不可能！”叶修瞪圆了双眼，果然嘉世给苏沐橙的信息还是有假，想来是为了撇清自己才做出的误导。
“我从哥哥的任务笔记本里看到了……你们的照片。”任何人在陈述自己的罪状时都是低声的，苏沐橙也一样。
“所以我才叫你离开嘉世啊。”叶修苦笑一下“我家是在B市就被灭口了，我是逃亡到H市的。再说你哥哥从来就没有当过杀手。你们都没有罪，有罪的只是我。”
“那你……那你为什么要杀我哥哥？”苏沐橙的嗓音已经沙哑，她甚至快没有力气拿稳手中的枪，可她不得不坚持着，她的仇人就在面前，她还不知道最终的真相。
“嘉世Z级任务，击杀你哥哥。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来嘉世。不过也好，至少你现在可以为你哥哥报仇了。”叶修张开双臂，从背后看多像要拥人入怀，“报了仇，就快离开吧。”
关榕飞没有说错。而是嘉世另外有人设了这个局。
但凶手确确实实就是面前这个人没有错。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下不去手？杀她哥哥的凶手就在眼前了，他该受到他应有的惩罚，为什么自己下不去手？！为什么？！！！
苏沐橙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喊自己：快开枪！快开枪啊！！！！
可是双手不停使唤，最后还是手一软，枪掉到了地上。
“苏沐橙，你好没用。”苏沐橙对自己说，然后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决堤。
“我恨你！我恨你啊叶修！！！我真的很恨你！！！可我真的很爱你……”一直没有说出口的话在哭到无力的时候无意识地吐露出来。叶修没有从自己的罪孽中解脱，看着这样的苏沐橙他甚至觉得罪加一等，伸手抚摸着她的长发，一个劲地说着“对不起”。这句“对不起”来的太迟了。
哭干了所有力气的苏沐橙，跪坐在地上摸着那把枪，在知道自己无法下手杀叶修之后，这个念头就已经摆在了第一位，“我没办法杀你，但我也不会原谅你，你欠我的，要用另一种方式来还。”她抬头看叶修，用口型说了四个字。
“你确定吗？”叶修问。
苏沐橙抿着唇不说话，叶修知道她的态度了。
“好。”
那一场不为人知的复仇落下了帷幕，只是从那一天起，细心的人就发现苏沐橙和叶修之间出现了嫌隙，叶修搬了出去，偶尔在总部遇上的两人也像是形同陌路的陌生人一样。
很快，苏沐橙接到了两年来第一个A级任务。而同时接到这个任务的人还有叶修。
消息走漏，任务失败。
叶修以叛徒之命死于苏沐橙刀下。
【5】
事情走到叶修的死亡都在计划当中，而之后苏沐橙提出要求时陶轩甚至觉得这是附加的惊喜。
“把我调回装备部。”苏沐橙苏沐橙提出换部门。
“你以为嘉世是你家开的吗？转个部门这么随意？”作为老板，不仅要喜怒不形于色，还得时时端着老板架子。
苏沐橙缓缓道出她的必杀技“我知道嘉世当初为什么要让我进来。千机的档案，在我手上。”
“嗯？！”一声短促的疑问。陶轩虽然一直都相信千机的资料一定在苏沐橙手上，此时此刻还是很高兴，放了那么久的线等的就是这一天。在他的眼里嘉世为苏沐橙找到仇人提供了重要线索，还为他提供了杀他的机会。这是他们计划内的结果。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嘉世，不管怎么样，我的仇人已经死了。”苏沐橙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冷漠，冷漠到陶轩以为他当年看到的叶修和苏沐橙的感情只是一个错觉，“而现在我只想完成哥哥的夙愿。完成千机的制作。”
合情合理，陶轩没有说话，看着苏沐橙，等她继续往下说。其实早已心花怒放，庆幸当年没有判断失误杀了这个女人。
“文件我已经给关榕飞了，你可以派人去问。我只有一个要求，参与千机制作的只能是我和他。”
陶轩迅速打了个电话让手下的人去辨明这件事的真伪，很快便得到回复，关榕飞手上确有一份千机的初代图纸。
“为什么只能你们两个人做。”
“人少的话我才能参与千机制作所有的过程与细节，太多人反而不太好。”此时苏沐橙的声调已经放柔，和一般小姑娘无异。
“好，那就你们两个人做吧，要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提。”
“谢谢老板。”苏沐橙轻巧地道了谢，接着扬长而去。这场对赌，她赢了。
但才关上门陶轩就拨了另一个电话，“派两个人去监视苏沐橙。”
叶修的死好像并没有给嘉世带来太大的影响，那一刀下去苏沐橙也不记得过了多久，整个生活开始变得麻痹，对于时间的概念，只有千机伞制作的进度。而除了千机伞，她偶尔会怀念一下当年聊以为生的游戏。虽然是被监视，但苏沐橙个人的自由没有被禁锢，忙里偷闲还会去网吧打游戏，监视她的人说只是打游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到苏沐橙在进嘉世之前是以打游戏为生，陶轩也就没有太在意。
在千机的进度到一半，嘉世出现了大危机。
谁都没想到警察会在嘉世周年晚宴上动手，嘉世的人都或多或少地被晚宴的气氛感染，互相祝酒聊天，一声“警察！”撕破嘉世楼内的欢乐的气氛。
陶轩站在大厅正前方的台子上端着酒杯笑眯眯地问“哟警察同志，领着这么多兄弟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来参加我们嘉世的周年庆吗？”
为首的警察上前一步“陶轩，酒喝的不错啊。多喝点，到局子里就没得喝了。”
“我们嘉世向来做的是正经生意，我有什么理由要进局子？”陶轩依旧不慌不忙。
“要是做正经生意我们也不会登门造访不是？我们这儿有几项你们最近接的生意，不如来对一对？”那个警察说着便列出一条一条近半年的任务，每说一条陶轩的脸就沉下一分。还没等他说完陶轩就向着天花板开了三枪，向台后跑去。席间的人像是听到了指令开始向四处散开。
慌乱之间，枪声人声打斗声酒杯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交杂在一起。一大部分的人往装备部跑，因为大部分的武器都在那里，而没有参加晚宴的苏沐橙则是反向行之。被人群一次又一次地撞到却继续艰难前行，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回房间。
绕过装备部的那一层人总算少了一点，但人群还是很纷乱，一边跑还要一边避开警察，她也是嘉世的一员，警察有理由逮捕她。
“跟我走。”突然之间，在混乱的人群里，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那人面朝前方，苏沐橙看不见他的脸，但凭那一句短短的“跟我走”，苏沐橙感受到了很久没有的安心，只要跟他走就不会有问题。
“久等了，我来接你了。”前面那人转过头，入眼的是那张无数次午夜梦回之时无比惦念的叶修的脸。这句话她真的等了太久太久。
他们成功跑到了苏沐橙的房间，苏沐橙只取了那张合照以及那把黑伞。
“叶修？！”门外传来熟悉而讶异的声音，是陶轩的。
“哟老板，好久不见啊。”叶修将苏沐橙护在身后，挑眉向陶轩打了个招呼，语气仿佛真如很久不见的老朋友。
“你不是死了？”陶轩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叶修，而是看向了苏沐橙。
“你以为那时候沐橙为什么不用枪而是用刀？要是用枪的话，我还真不一定能在你们一群老狐狸眼下活下来。恰好我有位医生朋友教过我们如何下刀能看起来命中要害却不至于死亡。唉……做杀手的还得要多才多艺。”
“你！你！”陶轩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回流进心脏，手脚发凉“你就是内鬼？！”嘉世那么多任务泄露出去，除了有内鬼，陶轩想不出第二个理由，“不，苏沐橙，你才是内鬼！可是我明明……”
“呵呵。明明派人监视我了对吧？”苏沐橙脸上的笑和叶修一模一样，“我房里的电脑也被你监视了吧。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去外面的网吧打游戏，而不用嘉世内部的。别太小瞧游戏呀。通过游戏能传达很多信息呢。”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任务对吧？陶轩啊陶轩你还是太不了解你的手下们了。我选择关榕飞不是因为他是我哥哥的朋友，而是因为他真的是个疯子，千机那种武器的初代图纸在他眼里，可比一个区区嘉世值钱多了。你说他在嘉世呆了那么久，想套点情报还不容易吗？”苏沐橙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摸着手里的伞柄。
“我说……你还要继续叙旧吗？”许久不说话的叶修终于开口。
“你以为你逃得过？”陶轩从腰间掏出一把左轮，是当时在会议室苏沐橙没用的那一把，这一把是陶轩的最爱，很早之前就已经决定要用叶修的血祭它。苏沐橙当时没用陶轩还小小地惋惜了一把，没想到还有可以实现它价值的一天。陶轩狰狞地笑着，对准了叶修，如今也不求全身而退，是叶修把他逼到这个份上，自己活不成，叶修也一定要死在自己手上。
叶修把苏沐橙往后推了推，冲上去要和陶轩搏命，他只想拖延一点点时间让苏沐橙逃跑。
“砰。”一声枪响。却不是从陶轩的方向发出。相反，陶轩的手腕处涌出了潺潺鲜血，他的枪掉在了地上。
陶轩不可思议地看着前方，明明已经确认了他们两个谁手上都没有武器，那子弹是从那里飞出来的？！
“千机。”苏沐橙举起那柄黑伞指向陶轩，伞头正冒着青烟“我哥哥早就做出来了。”
又一枪击中了陶轩另一只手腕“这一枪，为了我哥哥。”第三枪击中左腿膝盖，陶轩扶着门支撑着站住，“这一枪为了我在嘉世浪费的这些年。”第四枪击中右腿膝盖，陶轩应声向前跪下，“这一枪，为了叶修的那一刀。”
“居然……”陶轩身下已经鲜血淋漓，疼痛让他说不出完整的话。警察的声音由远及近已经离这里很近了。
苏沐橙向前两步，将伞柄塞进叶修手中拉着他一起从窗口跳出去，半秒之后伞面撑开并转换成了飞翔翼的模样，带着他们两个人飞离了陶轩的视线，消失在黑夜之中。
逃命的人是不管方向在哪的，只要是朝着生的方向。苏沐橙一手抓着伞柄一手搂着叶修的肩膀，不知这把伞会在哪里降落，画面简直和电视剧一样。
晚风很轻柔，吹起苏沐橙的几缕碎发，弄得叶修有些痒，他们谁也没说话。
最后他们停在离嘉世很远的一栋居民楼楼顶。和他们一起落地的还有两颗一直悬着的心。
沐橙收起了伞。
一切计划从那场无疾而终的复仇开始。苏沐橙对叶修说的是“推翻嘉世”，他们清楚陶轩一定不会放过叶修，两个人同时收到同一个A级任务就知道嘉世是想利用这次机会扳倒叶修，而且有很大的可能性还是会让苏沐橙动手。刀法是托安文逸教的，准备了一个微型GPS放射器让叶修藏在身上，“抛尸”之后再让潜伏在附近的帮手去捞他。苏沐橙以制作“千机”之名留在嘉世，通过她和关榕飞里应外合获取嘉世犯罪的证据，再收买嘉世的卧底，将信息透露给警方。在警方围剿嘉世之前他们就让关榕飞先走了，而为了不引起怀疑苏沐橙留到了最后。
“沐橙，我有话对你说。”嘉世今天会突然遭受袭击和之前收买了嘉世埋在警方的卧底不无关系，那个卧底为表诚意透露了嘉世藏了很久的秘密，关于苏沐秋那件案子几乎所有的资料都是篡改过的，包括尸检报告和视频，那些都是嘉世安排的。再联系那是在会议厅刘皓的那句话，也许杀死苏沐秋的不是自己。事到如今叶修不知道苏沐橙还能不能再相信自己，但他还是想要争取一下。
“你先听我说。”苏沐橙打断了叶修的话，“当时为了去救你放在你身上的定位放射器带有监听系统。”
“你是说……”
“当时刘皓和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苏沐橙顿了一下，“我们互不相欠了。”
互不相欠，从此我们没有关系，分道扬镳。这句话让叶修想起了那天苏沐橙的“你想告诉我什么？”一样的冰冷，一样的令人心痛。可是这就足够了，苏沐橙不再恨他，而他也不用再背负杀了她哥哥的愧疚，大家各自回归自己应有的生活轨迹这样就足够了，如果从一开始他们的相遇就是一场错误，那现在该是结束这个错误的时候了。
“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去打游戏吗？”
“什么？”叶修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只剩你了。”当初叶修不敢说的话，苏沐橙说了出来，“带我走，离开这里。”
剩下的一切都没关系了，叶修会带苏沐橙走，带她离开这个伤心地，天涯海角，只要苏沐橙想去他都会满足。而现在是苏沐橙在问他，那么……有一个答案已经在叶修心中藏了很多年。
“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买一套房子，两室一厅，坐北朝南。”
